weibo@阿弗云云

【瓶邪】全色盲与透明人

短篇完



全色盲与透明人


张起灵是天生色盲,还是全色盲的那种。全色盲又称单色觉,全色盲者只能看见非彩色,而不能辨别任何颜色,他们把光谱看成是一条明暗不同的灰色带,只能根据明度辨认物体。通俗点讲,可以说是只能看见黑白灰。

然后张起灵就被送去学钢琴了。

妈妈白玛一边抹着泪一边说:“你让他去学小提琴,到时候一下没看清琴弦把手给割了咋办?”

爸爸张拂林:“……”

张起灵的色盲症是在他七岁时才发现的。他三岁时张拂林拿着图画书逗他说:“宝宝,红的苹果,黄的香蕉,绿的西瓜,你画出哪个,就奖励你吃哪个。”张起灵肉呼呼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直接站了起来到厨房跟保姆阿姨要了一块西瓜。

张拂林:“……”

爸爸受到了打击,自此以后抱着张起灵看书时都乖乖闭了嘴。白玛妈妈认为是他的沉默直接导致了他儿子的色盲症拖了好几年才被发现,因此把他赶到书房睡了一星期。

至于怎么发现的,是张起灵一年级暑假的时候,爸爸妈妈请来一名老师教他画油画。张起灵沉默地听了半节课的油画史,老师唾沫横飞地从《草地上的午餐》讲到《女人与自行车》,然后翻出了《日出印象》那一页,扔一把油画刀让他临摹着玩玩。

画完了老师一拍大腿:“张先生张太太,你们儿子简直是个国画天才!你看他,小小年纪,硬生生能用油画颜料画出个水墨画的气质!”

第二天爸爸妈妈又请来了一名国画老师,当天就被老师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儿子到底学不学啊?说了多少遍了他还是一朵牡丹七个色!——”

后来张起灵玩起了黑白摄影。

这是后话。总之在去医院检查、白玛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了两星期之后,张起灵还是一如既往,冷静地背起他的小书包上学去了。这是上小学二年级的第一天,张起灵遇到了他的新同桌。


吴家人一直捏紧了嘴巴守着一个秘密。他们家的独苗苗小孙子吴邪,是一只人形变色龙。

这么说也许不太恰当——当时哈利波特与凤凰社还没出版,不然他们也许会认为吴邪是中了幻身咒。具体而言就是,吴邪可以让自己变成视觉上的透明人。这个透明还不是真的就透光了,只不过是身体会变成跟他身后的东西一个颜色材质,认真点分辨还是能看出人隐隐约约的轮廓。

吴妈妈刚把他生下来时,一屋子的人一下没注意,小宝贝儿就不见了,吓得一大家子团团转地找着到底是滚床底下还是掉马桶里了,一抬眼又看见宝宝躺在小床上甜甜地冲他们笑。

吴家:“……”

后来出院把孩子抱回家后,又经历了几次找不到人的大恐慌,吴三省终于亲眼见证了吴邪消失的那一瞬间,他扑过去一把把自家侄子抱得死死的不放手,这才揭开了秘密。

吴邪长大了一点,就不好管了。虽然他记得不在自家以外的地方凭空消失,但他凭着自己这个技能偷跑出门玩这事,还是做得挺溜的。而吴家三叔每个月总有那么一次大爆发:“吴邪你再趁我蹲坑偷走厕纸我不打死你!——”

当然吴邪也不总是胜利的那一个。好几次他躺沙发上仰面朝天睡得快流口水,突然就被坐醒了。没错,他三叔的大屁股墩子就这么砸在了自己脸上。吴邪正要嚷嚷,吴三省就一脸笑容道:“哎,这不是你自己睡着觉不小心隐身了嘛,我真没看见你。”

在旁边围观全程的吴一穷:“……”

吴家鸡飞狗跳地过了七个年头,幼儿园和一年级的知识都是爸爸叔叔轮着教的,终于把小祖宗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三保证不随便隐身,这才把他送到了学校。


张起灵和吴邪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怎么样。

吴邪的座位在靠墙那边,张起灵在旁边一堵,习惯了在家四处乱蹦的吴邪只能憋屈地待在座位上。不能跑不能跳,吴邪就开始跟张起灵说话。

“呐,那个,张起灵,你几岁啊?”吴邪凑了过去。

“……”

“哦,你肯定也是七岁,我二叔说上二年级的都是七岁。你有没有二叔啊?我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二叔三叔潘叔叔……”吴邪开始掰起了手指头。

“……”

“你要吃什么吗?我有大白兔、大大泡泡糖、跳跳糖、果脯、麦丽素、小浣熊、牛轧糖、口哨糖,唔,没了,你要哪些?”吴邪翻起了自己的书包。

“……”

“我偷偷告诉你,我是魔法师,会变身的!”吴邪终于忍不住了。

“……”

吴邪觉得张起灵是个闷油瓶,张起灵觉得吴邪是只聒噪鸟,两人不咸不淡地相处了半天,书桌上仿佛自带了一道看不见的三八线。

上午的放学铃一响,吴邪就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张起灵,你让一让,我要尿尿!”

下午是新学期的第一节班会课,班主任老师邀请小朋友展示才艺,吴邪高举着手,准备上台唱英文歌。老师笑眯眯地问:“你要不要邀请你同桌的小伙伴一起唱啊?”吴邪朝张起灵看了一眼,张起灵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根本没看过来。

吴邪撅起嘴,说:“我自己唱。”

张起灵盯着手里刚发下来的美术课本,沉浸在他自己的小世界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定义为“色盲”——他从小看见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也不知道“颜色”是什么,他可以吃饭看电视,衣服有妈妈挑,过红绿灯有爸爸拉,他也不玩平板里的消消乐,要颜色干什么?为什么妈妈和医生都要叹息?

美术课本这一页的题目是“请小朋友仿照第16页上的图片,画一道你心目中最好看的彩虹。”

正好讲台上老师弯腰和吴邪窸窸窣窣地讲了什么,直起身来柔声问大家:“同学们知不知道彩虹的英文是什么呀?”

“Rainbow!”下面齐声喊道。

老师鼓掌说:“对啦,真棒!吴邪同学要给我们唱一首关于彩虹的歌!”带头打起了节拍。

吴邪大大方方地扬起笑脸开始唱: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way up high, 

there's a land that I heard of once in a lullaby...”

吴邪唱的不算多好,但声音干净明亮。张起灵听了一会儿,终于抬起了头。他觉得自己眼睛花了,因为他看见了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

吴邪身上模模糊糊的像抹了蜡,跟黑板重合的地方染了层浅浅的光,跟讲桌重合的地方又带了另一种光,身上零零碎碎地缀满了光晕。

不是黑,也不是白。

张起灵一眨眼,吴邪又变回了跟其他人没两样的吴邪。


吴邪最近很开心。

他不仅很快就跟班里的胖子和小花成为了好朋友,还当上了美术课代表。最重要的是闷油瓶子张起灵开始跟自己说话了。这个“说话”的含义就是,跟他说话时,他会看着吴邪的眼睛;问他要不要吃糖,他会说“嗯”,还有就是下课会主动问吴邪“你要不要去厕所。”

吴邪也学着胖子改口叫张起灵“小哥”,他觉得这个称呼特别帅,很适合张起灵。

同桌的好处就是,一旦玩得好,好得比谁都快。张起灵后来居上,成了吴邪最好的朋友:下课时张起灵把胖子和小花往外一挡,座位内侧的吴邪就只属于他了;上课时两人还要拿作业本传字条,张起灵会帮吴邪把“小哥我三叔昨天又俞吃我零食”里的错别字圈出来改回去:“偷。”中午吃营养午餐时两人都要分着吃,明明是一样的菜,吴邪偏偏爱吃张起灵的西红柿,张起灵则爱吃吴邪的豆腐。

张起灵的美术作业得了70分。

吴邪看着张起灵作业本上的评语——“树叶最好不要涂成紫色的。”他从张起灵的彩笔盒里拿了一支说:“小哥,你再画一个,用这支笔涂好不好?”

张起灵点点头,拿铅笔重新画窗台上那株绿萝。他的这套彩笔是新买的,上面没有标颜色的名字。吴邪拿自己的圆珠笔在笔盖上写了一个“绿”,然后一支一支地帮张起灵把所有颜色都标上,一边还说道:“老师真没知识,明明就有紫色的树叶,二叔家里就种过。”过了会又嘟嘟囔囔地说:“也没什么好看的,爸爸给我放卓别林的电影,可好看了,不也是黑白的——”

成为朋友后,吴邪很快就知道了张起灵的全色盲症,因为每次跟他说,蓝色的泡泡糖是蓝莓味的、粉色的是草莓味、黄色是菠萝味,让他自己挑时,张起灵都会有一瞬间茫然。

张起灵揉了揉吴邪的脑袋:“没关系。”

吴邪还是气呼呼的:“我下学期不当美术课代表了。”


吴邪缠着妈妈闹了好几天,吴妈妈才松了口,答应考虑看看。

吴妈妈凑集吴家三兄弟开了个临时家庭会议:“小邪说要把他能隐形的事情告诉他的一个好朋友。”

吴一穷目瞪口呆,吴二白沉默不语,吴三省破口大叫:“他是不是傻!”

四个大人都不支持这个决定,但拗不过吴邪委屈巴巴的抗议,最后决定对张起灵进行考察,考察内容是:张起灵能不能接受非一般现象;张起灵能不能保守秘密;张起灵未来会不会受到金钱或别的诱惑而卖掉吴邪。

第一项很简单,吴三省把手下人从地里挖出的一只干巴巴的仿佛还会动的人爪子,拿玻璃装起来摆在了客厅里,然后邀请张起灵来家里做客。吴邪带着张起灵进门坐下的一瞬间,往桌上一看,被吓得脸都青了,而张起灵依旧不动声色。

第二项有点麻烦,吴邪和张起灵窝在书房里一块看漫画时,吴二白进来把吴邪支走了。他坐到转椅上,抱着手臂沉默地看着坐在桌对面的张起灵,十分钟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说吧,吴邪昨天都干了什么。”当然吴邪昨天什么都没干,但吴二白用这招问吴邪“吴三省都做了什么”的时候,吴邪便会战战巍巍地从三叔一年前的错事儿开始说起。然而张起灵只是沉默地回视吴二白:“不知道。”

第三项,吴一穷出场了。他削着苹果,问张起灵:“你以后会不会为了钱卖掉吴邪?”张起灵说:“不会。”吴一穷说:“太好了。”

然后张起灵就通过了。

顺带连张拂林和白玛也被默认通过了。


两家人约着出去郊游。

学期过了一小半,山上枫叶都红了。吴邪拉着张起灵在枫林里窜来窜去,跑到了没人的地方,紧张兮兮地对张起灵说:“除了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二叔三叔、潘叔叔,我就只告诉你一个人。”他踟蹰了一会,又急忙补充:“除了你,我以后也不会告诉别人了。”

张起灵点点头。吴邪见状深吸一口气,拉住了张起灵的手。吴邪怕自己一消失,张起灵找不到他会害怕,所以牵得特别紧。

张起灵觉得手有点痛,但没说话。他一恍神,面前忽然出现了色彩。

漫山遍野的黑白中,眼前一小块地方,出现了绚烂的红。红色和黄色的枫叶,棕色的树干,褐色的泥土,浮现在一个人形轮廓中。

他听见吴邪在笑,但他看不见;吴邪所站的地方像一个形状奇特的窗口,从黑白的墙纸间长了出来,窗外满山的光在飞舞。张起灵把吴邪的手拉到眼前,他低着头,透过吴邪的手臂看见了自己洁白的鞋尖,站在青石板路上,一片红叶飘到脚边,快乐地打了个旋。

张起灵透过吴邪看见了他没见过的世界。

吴邪以为张起灵看不见自己,急忙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说:“小哥,我厉害吧?”

张起灵眼前又变回了吴邪纤细的、浅灰色的手臂,地上深灰色的石板,石板上黑色的落叶。

吴邪觉得手臂上热乎乎的,一看就慌了:“哎,你、你怎么吓哭了!”


很快张起灵把彩笔盒里的所有颜色都认齐了,并且第一次在美术课上拿了99分,吴邪说老师从来不给一百分的。午休时他们跑到天台上,吴邪把书包往地上一倒,倒出了一地的糖。吴邪拉着张起灵的手,慢慢地移动着自己手臂,让他看清每种水果糖的颜色。张起灵终于明白什么叫“花花绿绿”了。

他们也很快找到了他们命运设定里的bug:吴邪隐身站到钢琴边上,张起灵就看不见他了,因为后头只有黑白色。

然后张起灵就不再练钢琴了。

六年级时,班上有女生来姨妈,弄脏了裤子。吴邪赶了上来把外套给了那姑娘,姑娘红着脸连声道谢。吴邪回到张起灵身边,悻悻地说:“她穿的是深褐色的裤子……也只有你能马上分辨出。”

初三寒假,两家人一块去了挪威。张起灵透过吴邪看见了北极光,看见整个宇宙洒在吴邪一个人身上。

高二时学校的社团活动中挂了一块熊本熊的大展板,吴邪笑嘻嘻地拉着张起灵站到展板前。张起灵看着眼前的人慢慢不见,然后知道了熊本熊脸上那两个圆是红色的,大嘴巴是白色的。他伸手去摸熊嘴巴,摸到了吴邪的鼻子。

张起灵忍不住笑了一声,捏着吴邪的鼻子,亲了下去。


张起灵的爷爷坚持要他去国外读大学,吴邪知道后百般不乐意,郁闷了几个月才勉强放张起灵走。

他闷闷不乐地把手掌掩在张起灵的护照上:“喏,你的护照是酒红色的。”

吴邪大三那年的三月,上课上得非常疲惫。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想着张起灵今天还没给他发短信。越想越烦躁,趁着没人注意,俯身隐去身形,溜出后门。

他逃课都不用翻墙,但多年来张起灵也不准他逃课。吴邪走在大街上,默默地踢着石子,稍微踢得用力一点,走在旁边的女人尖声骂了起来:“谁家小孩乱扔石头!”

他路过小摊,伸手把一整排风铃都摇了起来,吓得小贩坐直了身子紧张兮兮地瞪着眼前的空气。

他回到寝室楼下,经过一丛迎春边上时,被人抓住了手臂。

赶着飞机回来给吴邪庆生的张起灵一直守在楼下。黑白的世界中,他看见远处闪过了一抹红色的砖墙、半张木色的长椅、几株青绿的灌木、一个路人烟头上的火星、一只野猫身上漂亮的花色,由远到近,仿佛一颗流星,划出一道带着色彩和温度的轨迹。

张起灵看着眼前明黄的迎春和墨绿的枝条,说:“我看见你了。”




END



评论里有姑娘提到,一年级小孩不适合学习油画,大部分十岁以下儿童表示闻油画颜料的味道会头疼,可能水粉会更合适一些哦。

十分感谢姑娘们喜欢并且讨论,然后……小哥我错了!你辛苦一点忍一下颜料味吧!(误

提前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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